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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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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第2/3页)

的年轻男子有着经年磨练出来的强大气场。司马朗的言语有振聋发聩的力量,看似家常闲话的词句却更像是兵法来往。身长九尺有余的司马朗,即使坐下也有如玉山巍峨,那双温厚的眼角在弯着笑意时却格外威严,似是以柔绵之势将人攻上绝路,进退维谷。

    “这种事我说便是多嘴,你还是亲自问她去罢。”司马朗静默了良久,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收敛起先前的神情,脸上露出既礼貌又轻松的微笑,顺手替周瑜和自己又斟上一杯茶:“舍妹是有意同我回去的,你若不信也可亲自问她。”

    周瑜内心的防线在一点点坍塌。他觉得自己在这场争辩之中根本不会输,也并没有输。只是他也忽然明白,有些事却并非一场辩论能敲定结局,他自以为了解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既如此,瑜便告退了。”周瑜内心五味杂陈,却愉快地回以笑容,又不卑不亢地起身施了一礼,抬起步伐向门外走去。

    司马朗望着他的背影,握着茶杯的手指悬于半空。鼓噪冷风将周瑜赤红的斗篷猎猎扬起,一如他纯粹的心境与热情。雪光勾画出他英挺的身影。纵使内心如黑云压城般风起云涌,可微侧的脸孔上却仍描勒着波澜不惊的冷静神情。年纪轻轻便有此定力,少年英杰的评价也果真是所言非虚,司马朗内心暗忖着。

    可是。

    “公瑾,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注目送别周瑜的离去,笑着轻轻放下了递至唇边的瓷杯。

    ————————————

    这个本该是团圆的除夕,而今却谁也没有过好。

    司马弦抱着膝盖坐在冻冷的河边。是夜无星亦无月,雪光却将寒夜擦拭明亮,寂渺的天穹笼覆一层轻薄银衫。风摇云散,凝冻的河面便宛如明镜,映出河畔千里冰封的霜雪,和那长空之下清冷孤寂的远山。

    积雪将镶了羊毛的斗篷封边吞噬殆尽,司马弦凝视着冻结的小河,一袭洁白的衣装亦同冰雪相融。这条以往只浅斟低唱着流淌的狭窄河川,此刻却如藏镜一般收容了万象森罗。此刻的她想起孙策。逃离了一切的安慰与同情,独自一人坐于大江之畔轻抚江风的孙策,那时的他竟是如此坚强豁达。临别之际,他的面庞较先前成熟老练了许多,望向周瑜和司马弦的眼里有深切的担忧。

    伯符,从前笑你都是假的,其实你活得比谁都透彻。司马弦这样想着,便悲哀地轻笑了起来。她将脸埋进环抱膝盖的双臂之中,紧闭的眼角却已淌不出一滴眼泪来了。静谧与朦胧之间,她恍惚感到脚尖被温暖的织物覆盖,遭雪水浸湿的脚趾竟也不再传来锥心的冷与疼。

    司马弦犹豫着抬起头,看见周瑜就坐在她的身边。她的脚上盖着他适才刚脱下来的斗篷,还带着暖热的体温。

    周瑜望着她,明朗的目光在雪夜燎燃成炬。他沉默地拉过司马弦冻僵的双手,看着她如玉笋般通透的指尖微微泛着红色。司马弦眨了眨干涸的双眼,低着头想将双手自他掌心抽出,却在后撤的瞬间被他一把拉过,随即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了他的怀里。

    “为何一直都不告诉我?”周瑜沉着声音,在司马弦的耳边轻轻发问。他的声线柔沉安稳,温热的吐息散在耳后,如春风化雨般浸润,使她被揉乱的思绪安谧了些许。

    一定是大哥的暗示吧,司马弦想道。两年的时光似是孕育了必然的默契,只需交换眼神便能探得对方心中所想,因此她不必开口问询,自然也知晓周瑜所问何事。

    “公瑾若曾问过,我定然据实相告。可你不问,我又何必自揭伤疤。”

    “听你大哥那样说,我倒也能猜个大概。”周瑜叹气,抬手轻抚她后脑乌密的头发。最初听闻司马朗谈及身世却又不欲多言时,他虽是不明就里,可还能从那迟疑的神情中读出些不详的东西来。他不怪怨司马弦,更不觉得他们之间会因此有所隔阂或疏离。就算她真对自己有所隐瞒又何妨?周瑜早已认定司马弦便是自己一生的伴侣。他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又何曾做出令对方失望的事情。

    “公瑾知道我为何讨厌下雪吗?”司马弦向虚无的半空张开手掌。雪已停了,没有任何东西落至她的掌心,就连风也于此刻悄然寂灭。“我的身子素来受不得寒凉,便是在雪天留下的遗症。只因我曾是婴孩之时便被遗弃在冰天雪地之间,冻伤了内里,才在每个刺骨的冬日都倍受折磨,生不如死。”

    往昔之事如同鲜活的游鱼,循着司马弦声音的轨迹正逐渐浮出水面。有些事,周瑜或许早该想到的。关于她身为习武之人却一分寒凉也受不得,只在四月的河水里浸了片刻便高烧不退连延三日;关于她的双臂能轻易拉开弓箭,可抚琴的十指却总是欠缺气力;甚至关于她的体温终年偏凉,一到冬日便更是如结霜般冰寒,以至于她平日总是瑟缩在暖榻上……许多从前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却密密麻麻地覆上周瑜的眼眶。他早该想到藏匿于其后的秘密,却也总在忽略这诸多的反常。

    司马弦伏在他怀中,安然诉说着从前的旧事。

    彼时司马防只二十余岁的年纪,正因公事乘着马车自温县赶赴洛阳。北方的冬天自然是冷的,雪片藉由罡风之力狂乱肆虐于天地间,挟势凌厉,深厚的积雪几乎淹没马蹄。道路也为之阻塞,原本轻便的车驾在漫天风雪之中几乎寸步难移。

    正是这般缓慢地行进了半日,马车的步伐却忽然加快了些许。司马防原以为是天气转好,便伸手揭开车帘,却听耳边仍有呼啸的风声擦着帘布而过,鹅毛大雪亦是趁机灌进他的怀里。司马防冷不丁被风雪呛了鼻息,不由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公子,不是小的多嘴,您没事揭这帘子做甚?风大雪大,若是公子不慎着凉,那我这做下人的可担待不起。”驱车的随从听见后面的动静,又朝马身抽了一鞭。

    “我看马车行得迅速,以为路况好走不少,才想着掀开帘子透透气,不想却还是这般……”

    “公子有所不知。小人急忙驱车赶路并非由于天气好转,而是这附近恰好是乱葬岗,前些日子疫病死了不少人,晦气得很。”

    司马防心下一惊,不由得又掀起了车帘,循着一点敞开的天光向道路两旁望去。隐约游离于空气中的腥臭气味钻进鼻腔,他睁大双眼,此生见过最为残酷荒芜的景象亦不过如此。

    纷乱的雪丘,裸露于其上的嶙峋白骨,冻干成黑色齑粉的残余旧血,以及悬于残破骨骼之上仍摇摇欲坠的腐肉。数以百计的尸首被草率而凌乱地掩埋于此,积雪为其覆上惨淡颜色,似亡灵徘徊般在天地之间散着阴晦的浓灰。

    此处无疑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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