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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洛阳冬寒 折枝识少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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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回 洛阳冬寒 折枝识少年(2) (第2/3页)

到时候可别……”

    马氏到底是大房嫂子,占了个嫡长的,闻言赶忙道:“三弟妹这说的,自然不会!这阖府的脸面都在那一天摆着呢!我同二弟妹自然清省。”

    阮氏微颔首,似是方察觉底下素苡母女还未起身,竟是讶异,作了欲起身的动作,连忙请坐:“瞧瞧,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这样久了也没让姐儿和姨娘起来——你俩也真是实诚,还要两位嫂嫂!也不照顾着提醒我一回!”说罢,又瞪了身边的侍女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两位主子搬凳子来!果是我近来忙着,管你们松了,便没规矩了!”

    谁人又不清楚这是下马威的伎俩,故而请罪谢恩及搬绣凳的工作便变得异常复杂,好不容易磨蹭着起身去做活,一路又拉拉帘布理理茶盏,而门口明明有三两个绣凳,却都又偏要舍近求远,手忙脚乱的去各间特地寻那绝对闲置的绣凳来,请了站着许久的两位主子坐下。

    阮氏笑着,唤来素苡细瞧着,一脸的慈爱,嘴里还念叨道:“好伶俐一个丫头!果真是我韩家女儿,一瞧便是!这端正的模样,哎呀……想着当年霜儿也是这般,结果一眨眼,霜儿都嫁人生子了,还有蘩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我也老咯。”

    “三弟妹!你快得了吧!”马氏道:“我虚长你五岁呢!”

    “哎呦!”阮氏道:“我哪能与大嫂相比!我同大嫂站在一起,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是姐姐呢!”

    笑着说了声“瞎说八道”,马氏回转来拉素苡,又叹了几回。阮氏一副把庶出子女视如己出的样子,把素苡从马氏手里接来,抚着素苡的手满目怜爱,但装的再像,素苡也不会忘记这个人给她和娘亲带来的伤害。

    阮氏笑着:“我是母亲。”

    素苡摇头,不是她不肯认,而是她太清楚了,这些年来庄子上仗势欺人折磨她们娘儿俩的丫头婆子,哪个不是仗着这位撑的腰?想起那婆子手里头细如牛毛的银针,和讲学先生几日便要往她手心里使劲拍的戒尺,素苡便直哆嗦,什么也都反应不过来了,只知道往后缩:“我,我更想要娘亲。”

    阮氏温言道:“岑姨娘是姨娘,而你是府里姐儿,是小主子!她亲自抚养你已是破例。苡姐儿,记着,你只能唤她姨娘,你是主、她是仆。来,苡姐儿,到母亲这儿来。”

    素苡冷静的瞪着她。两年前的那天晚上,那杯递过来的下了毒的茶,要不是她娘俩一向谨慎,那夜娘亲和她一个都逃不了暴毙的结局!便是这个三夫人,她活了多少年,就受这个名头的压迫、折磨了多少年。

    笑里藏刀,说的便是这种人吧。

    忽然阮氏身边的嬷嬷看不下去了,不耐烦的前来拉她,素苡仿佛看见她张开了血盆大口,獠牙尖尖的,就好像之前那些丫头婆子拿来扎她的银针,她尖叫一声:“你们都不许过来!”

    眼瞧着素苡扑进岑姨娘的怀里,众人脸色更是肃然。火候到了,阮氏把脸一冷,她身边的胡嬷嬷便适时道:“苡姐儿方自庄子回来,性子还野着,奴浅见,若此时不规矩更待何时呢?现下罚一回长长记性,对姐儿往后好。”

    此时此刻该有眼泪,素苡这样想着呢,结果眼泪便毫无预兆的哗的落下来,岑姨娘心一疼,赶紧搂紧了小人儿,跪下道:“夫人!苡儿自小长在妾身边,一时间不习惯也是有的!这回言语冲撞夫人,实是苡儿年幼不省事,纯属无意之举,还望夫人念其年纪小,饶过她这一回!”

    “年幼方更应好生教导,”胡嬷嬷见阮氏不答,便顺着开口说下去,她的话,其实也就代表着阮氏的意思。她抬手对天一揖,道:“宫中贵妃娘娘当年如苡姐儿一般大时,都已由女师教导得当了一应闺范,而现如今,苡姐儿却还刚从庄子回京,还野着!这将来要是不好,那丢的可是整个三房的脸、沐府的脸、甚至是娘娘的脸!”

    “是。”阮氏一副不忍心罚却又不得不罚的痛心模样,拿帕子搁在眼睛底下假意拭了拭泪,她道:“胡嬷嬷说的不差,若将来不当丢了脸面,还该是我这个嫡母失了偏颇。”叹了口气,她作势揉了揉额角,又取绢按了按眼框,道:“今儿个我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岑姨娘坐在廊上,背对着挨罚跪着的素苡,一个劲儿的抽噎不住。素苡本来就觉膝上疼痛难当,如针刺般,火辣辣的直钻进了心窝子里头去,按照以往经验,这时候她必定是要转移注意力以减轻痛感的,可是看岑姨娘的背影,消瘦的肩膀薄薄的影,脆弱的好像一触即溃,眼下一耸一耸的,朦朦胧胧间甚是凄然,却又有一种变态的美感。看娘亲哭,她也就不禁跟着掉眼泪,一边掉眼泪一边难受,膝盖上也疼的更厉害了。

    早就不是头回罚跪了,她还算是挺有经验的,但当着岑姨娘的面儿挨罚还是头一回,谁想到她这般看不得人哭,而她娘亲又这样爱哭。

    不过罚会儿跪,几个时辰咬牙捱一捱就过去了,原先在庄子上,教书先生和那些子丫头婆子,都是受了三夫人指使刻意为难她的,动辄打骂,罚跪都是轻的,那细针戳进皮肤里去才是最难忍的。她从来没跟岑姨娘诉苦,她怕看到娘亲难过,更怕看到娘亲自责。有什么好自责的呢?谁都生来便无奈、被迫,选择不了的出身决定了的也许就是一辈子的痛苦与磨难,而岑姨娘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就算能斗,天性里的善良也使她没办法狠下心去斗,心不够狠,那就是败了,不战而败。

    双腿跪的早没了知觉,只是仍旧因为疼痛而颇感四肢无力。背上的冷汗收了,却因为堂前风来来去去,吹的脊背冰凉。素苡挪到了下腿,一时间酥麻感和疼痛感一齐袭来,身体猛的一缩,她使劲儿咬了咬下唇——好久没挨罚了,竟都不习惯了。

    跪罚结束,还需进屋向阮氏请罪以示受教,又是再跪。阮氏自然也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她,那地上的绒布毯子下头也不知放了什么豆子类的东西,使这漫长的折磨又更深上了一层,这样的训话又是许久。

    头脑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明明灭灭,身上发凉,寸寸肌肤皆觉震颤,果然是太久没挨罚了,这身子骨都差了。行完最后一叩拜礼后,由岑姨娘扶起来时,整个人眼前一黑一黑的都险些倒下去。被搀着迷迷糊糊走了好一段路,耳边嗡嗡响,好像是娘亲说了句什么,完全听不分明,紧接着不知是到了哪儿,脚下一个门槛儿一绊的一下子,人就昏过去了。

    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家屋子里了。天色已晚,略低矮的阁中,一盏烛灯明灭。蜡烛是短的,一般是主子们用废了赐给下人们屋里用的。屋子朝西,阴暗且潮湿,地处韩府里最差之地界,比下人们的廊房还不如。

    岑姨娘端了盆清水浸了毛巾,细细素苡跪得青紫的膝盖擦拭。眼泪水是最不值钱的了,啪嗒啪嗒的就往底下掉。素苡嘴唇依然是青白的颜色,脸色亦是如白纸一般,方才醒转过来,竟一时连口热水也没的喝,还是岑姨娘自行去打了水烧沸了来,这日子,还不如庄子上过得爽快。

    素苡想着便觉鼻尖酸麻,膝盖上又痛,却又不能出声再引岑姨娘伤心,便只得忍着,拼命翻着眼睛向上看,但饶是如此也仍是止不住夺眶而出的滚烫泪水。她自己其实不苦,苦的是娘亲,素苡打小生下来除了娘亲就没人疼没人爱的,吃点儿苦就是命。可娘亲不一样,她再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就算庶出也是好身份,不该嫁给韩修只是个妾室身份,嫡姐丢脸为何要连累上娘亲?为何让好好一个闺秀在深宅大院里做姨娘这半个奴才,浮浮沉沉,最后抱着女儿被一同赶去庄子上,时不时还要挨人鞭子,犁一犁地?

    她静静看着岑姨娘忙碌,忽然默默伸了手背狠命抹了一把眼睛,嘴唇微张,却久久未语,嘴唇颤了半天她才开口道:“苡儿今日失仪,连累阿娘了。”

    岑姨娘摇头:“不,苡儿本没有错,错都在娘罢了。”

    素苡低下头去,不说话。

    岑姨娘为素苡擦好了双膝,又浸了热水敷着,她问道:“苡儿,你知不知道阮氏的身份?”

    素苡愣了下,抬头看着岑姨娘良久,不知其意。岑姨娘又重复了一遍,逼她回答,她方不情不愿答道:“阮氏的身份,是韩府的三夫人,阮将军的独女,掌上明珠。”

    “那三夫人又是谁?”

    素苡已经明白岑姨娘所指,抿了抿唇拒绝回答:“娘……”奈何岑姨娘揪着她的袖子,坚定的说着“告诉我”,不答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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