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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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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术 (第2/3页)

说到心机深沉,一定就是柳阳逆了。

    尹文君那么吝于夸赞手下的人也忍不住对界明城评价过柳阳逆:“可惜年轻了些,总还有些浮躁,要不然……”笑了起来:“也好也好,要不然不是又多了一位项公子?”其实柳阳逆的胸中虽然没有项庄那样的丘壑,也称得上算无遗策了。带着铃鹿在山上坳跑马,不是上集市买菜那么简单。在柳阳逆的心中,还有个他自己也不想翻开的念头:若是能让铃鹿折服于他,那也许更容易打探出响水潭的秘密来。这一次出动了十九路的斥候寻找青石六井的源头,柳阳逆始终都认为山上坳的这个方向才有正解。去一趟神秘的响水潭,那可比什么都强。

    就算要过铃鹿爷爷这一关,也还是从铃鹿身上打开缺口更容易些。只是这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理由该摆在前面还是后面,毕竟起意带铃鹿进村是因为村人对她的歧视。铃鹿还是很紧张,她僵硬的肢体说明了这一点。即使从后面望过去,也能清晰地看见她小巧的耳垂通红一片。柳阳逆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忽然看见铃鹿回过头来,一字一字地说:“柳大哥,我一直都想到村子里来。”说着仓促地扭转头去。柳阳逆看见两滴石莹的水滴飞入了乌骓蹄下的黄尘。一刹那间,柳阳逆把响水潭和六井都深埋到了心底。他扶着铃鹿柔弱的双臂,鼻梢飘动着她长发上的松针香气,他心中一片柔软清明。

    这时候乌骓马好像又跑得太快了些。天晴的时候,铃鹿可以从自家的小屋门前望见文锦渡家的屋顶。那屋顶上总是白花花地晒着奶酪,好认得很。可是在村子里走的时候,就看不见屋顶了。铃鹿指不清柳,对柳阳逆说了声:“我要下去。”柳阳逆呆了一呆,手上才用了点劲,铃鹿就已经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上。山里的女孩子身子灵便,柳阳逆是知道的。不过铃鹿下马这样从容漂亮,他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声彩。铃鹿眉梢嘴角都是笑意,却对他连连摆手道:“柳大哥不要笑话我。”

    柳阳逆正要辩解,忽然看见铃鹿忸怩了起来,一脸肯求地说:“柳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么?”柳阳逆心里动了一动,点点头,不声不响勒马站定。村子里的房舍都是差不多的样子,铃鹿仔细看了一阵也没确认文锦渡的屋子。她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却听见左近的门枢“吱”地一响,文锦渡拿了一只篮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铃鹿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柳阳逆,脸上热辣辣的,倒说不出话来。文锦渡把篮子朝她一递,说:“铃鹿,刚刚收了几头石菇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割奶酪呢!”

    铃鹿“呀”了一声:“阿渡哥,你怎么就知道……”文锦渡淡淡笑了笑说:“骑马进村子,好大的动静呢!怎么能不知道。”往手中唾了一口,抠着墙两下就窜上了屋顶,大气也没有喘一下。他一边翻看着屋顶的奶酪一边对铃鹿说:“真不好意思,这一批的奶酪还差几天,我找块熟点的,你等我一会儿。”铃鹿应了一声,心想:“原应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想是这么想,却慌慌张张地说不出来,仿佛那歉意别有原因,全然和石菇奶酪无关。

    说话间,文锦渡手中刀光闪了一下,人就从屋顶跳了下来,原来奶酪已经割了下来。柳阳逆自己是用刀的好手,看见文锦渡的动作,不禁心中震动。这个山里的小伙子明明不曾练过武技,可是挥刀割奶酪如行云流水。这样用刀,就是木旗军中也找不出几个来。他催马走了一步,有心认识一下文锦渡,却听见文锦渡对铃鹿说:“奶酪还没有烤过,要切了皮在锅盖上热一顿饭的功夫,要不太硬……赶紧回去吧!晚了煮饭来不及。”自始至终也没有转过脸来看他一眼。

    铃鹿提着那只篮子,看着文锦渡走回屋去,心里总觉得不安。一直以来文锦渡都喜欢和她呆在一起,从没有听见过他催自己回家的。文锦渡的脾气还是那么的好,对她笑得还是那么真诚,然而他毕竟是走回屋子去了,都没有寒暄两句,顺手把门也掩上了。难道阿渡哥也是顾虑晦气的么?铃鹿在门前站了一刻,想起等在一边的柳阳逆来,笑吟吟地冲他举了举篮子,意思是“晚饭在这里啦!”柳阳逆催马上前,伸手一拉铃鹿,那袭红裙子就好像怒放的圆仔花一样在空中转了一下落在了马背上。

    听见马蹄声逐渐远去,文锦渡一颗冰窖里的心滚了一滚,终于落到无边无际的太空里去了,整个人的气力都抽得干干净净。他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只听椅子咔咔作响,原来这一下坐得太狠,生生把椅子给震裂了。 带铃鹿进村是犯众怒的事情。柳阳逆的举动突然,山上坳的人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夜才纷纷回过味来,很激愤地推举罗九去客栈弹压这位青石来的大官。罗九也觉得自己是身负众望,打扮光鲜地冲到客栈里去讲理,不料从客栈出来却换了一副嘴脸。

    原来柳阳逆脾气好得很,只是推说自己不知道村里的规矩,完了还很含蓄地点出来,山上坳的人认为领路人进村会带来霉运,可河络不用到黄洋岭上来,他们的水石给这个村庄带来的霉运反而更大。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罗九想想山上坳也是气数已尽,顿时连问罪的心思也没有了。柳阳逆绵里藏针地道了一个歉,这事情就算完结,毕竟他是青石来的“高官”。可是各种关于柳大人的小道消息却在巷子里面长了八条腿似的飞窜。

    最初说的都是铃鹿:她坐在马上的姿态大家都看得清楚。铃鹿虽然算不得美女,毕竟青春可人,柳阳逆要是动了心思也不奇怪。这样的闲言碎语原本是众人的最爱,只是几个山上坳的姑娘咽不下气去:乌骓马固然在山上坳吓得鸡飞狗跳,骑士的翩翩风采却是她们从来不曾见过的。大家还在猜测柳大人怎么会看上铃鹿这样的乡下丫头,客栈里又传出消息来说柳阳逆住到领柳人那里去了,难得的是风老爷爷也让他住着。这一下越发热闹,村子里说什么的都有。

    自从见到河络的北邙石以后,还不曾有什么消息让这个日渐消沉的村庄如此生气勃勃。采石是命脉,那是不能不关心的。可是铃鹿和柳阳逆都不是山上坳的人,众人的瞩目就纯粹是看热闹。又过了几日,村人说起柳阳逆来,暧昧的眼神都变成了茫然和惶恐。原来上山打猎的人看见铃鹿带柳阳逆去了响水潭。谁能去响水潭,一向都是领柳人说了算。可是从来也不曾有外人进过响水潭,领柳人和绘影的干系太大,哪里肯让生人进去。但是柳阳逆一定是去过了,还见到了绘影,因为他回来买马料的时候人人都看见他脸上那层青色的水锈。这样的水锈只有接触过绘影的人才会有,山上坳家家都有采石人,这水锈向来看得熟。外人去了响水潭!

    若是以往,村子里早就翻了天,那是山上坳的命脉。如今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懵懵懂懂地只是觉得有极大的阴影压了过来。这天开始,关于柳阳逆的流言就渐渐稀少。过了半个月光景终于有人发现,柳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对于文锦渡来说,这半个月的时间过得比半年还长,每天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那些采石的日子,后院的沙地上一遍一遍也不知道写了多少个“袖”字。铃鹿的笑声还是清晰的,可不知怎么面容忽然变得模糊,让他背后一阵一阵地出冷汗。

    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总也想不明白。一切都是好端端的,怎么几天功夫,这个世界就调了一个个儿?然而不管想不想得明白,那日里铃鹿看着柳阳逆的目光他是看到的,这样的目光不曾投射到他的身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到了月末文锦渡才猛地想起又是采石的时候了。可是连罗米生都去青石谋生了,这一回,还有谁去?文锦渡想到这里,惨然一笑。柳阳逆显然已经离开了山上坳,铃鹿可也没人看见过,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响水潭。想到这一层,文锦渡的心思倒理得清楚了些。如果这辈子都是这样过法,不如早点死掉算了。

    要不然,还得在地上画多少个圈才算完?想一想柳阳逆的战马和甲胄,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在家里龟缩了半个月的原因。柳阳逆看起来也不比他大多少,倘若自己也是这样的神气,大概一早就冲到响水潭去向铃鹿问个究竟了。一下子,先前罗米生说的话也涌进了心里,青石城正在募兵!文锦渡拿定了主意。

    额头上微微有些发痒,文锦渡抬起手背来拂了一下,湿淋淋的,原来出了好多的汗。抬起头来看,日头却正要爬上中天。他用力刻下最后一刀,仔细地把手里那块小小的紫石吹得干净,满意地凝视了一阵子,眼眶却不知不觉有些发热。正午时分了,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卧牛石上。铃鹿怕是不会来。也许,铃鹿已经不在这里。他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那块紫石收进怀里。身边的四头大角正在撕扯地上的草皮,听见他起身,一起停下咀嚼,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文锦渡抱了抱领头那头大角毛茸茸的大脑袋,说:“咱们走吧。”大角没有动,两只软软长长的耳朵竖了起来。香松林的那边有极熟悉的歌声响起来。

    “催人出门鸡乱啼,送人离别水东西。挽水西流想无法,从此不养五更鸡。”原来铃鹿没有走!文锦渡忍不住跳了起来,吓得几头大角后退了几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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