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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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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裙 (第2/3页)

,那个女孩子都没有问他要过一个字,可是他知道自己把一些东西留在了那里。铃鹿不知道这一点,柳阳逆自己也是回到青石以后才明白。“想什么呢?”尹文君正在琢磨楚尘年的应对,回首看见身边这位素以智谋闻名的同袍一脸沉思,不由出声询问。柳阳逆一抬首,正迎上尹文君满含忧虑的目光。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哪怕阳光明媚,山坡上开满鲜花。

    楚尘年说尹文君治军在天明城之上,柳阳逆不能同意。有些事情不能只看心思手段,单是天明城那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就足以让最紧张的士兵松开握得太紧的兵刃。跟了天明城那么久,就是柳阳逆也没有把握确认天明城到底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想……”柳阳逆浮起了一丝微笑,“老尹,你跟嫂子算不算一见钟情呢?”尹文君和阿零是木旗军中的神仙眷侣。一个是“木旗双杰”之一,天明城的老搭档,说是木旗军幕后的黑手也不为过;一个是木旗军中第一美人,传奇一般的巫舞者。尹文君遇见阿妮的那场恶斗是木旗军中最脍炙人口的传奇,军中男儿哪个没有几分英雄救美的幻想呢?

    尹文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猜测着柳阳逆又在转什么坏点子,并不回答。双腿一夹,花斑豹“嗖”地窜上了吊桥。柳阳逆丧气地望着尹文君的背影,拍拍乌骓的脖子:“咱们不跟他比,不就是跑得快么?”事情来得很快。从楚尘年营中回来不过三日,一大早的,西关门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柳阳逆在望山门上值守,隔着橡米青葱的半座青石城自然看不见西关门那边的动静。可是城中马蹄纷沓,背插红旗的青石令兵在青石街道上来来去去,一看就知道有事情发生。

    柳阳逆把防务交代给扶风营的范西文,跳上马往天明城住的市恩堂跑,柳上截住一个令兵就问:“怎么回事?”那令兵跑得急,几乎被他揪下马来,咽了口唾沫才说:“西关门,西关门那里有很多人。”柳阳逆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青石的令兵果然不上柳,话都说不清楚,比木旗军的差得远了。

    那令兵定了定心神,这次说得流畅了许多:“早上西关门外忽然多了许多营帐,总有万把人,也不是商军,看起来古怪得很,天将军和李城主都过去了。”他小心地看了眼柳阳逆,显然认得他,“柳将军,天将军没有召集会议呢!”木旗军习惯野战,守城也是头一遭。这次驻守青石,天明城尤其强调各司其职,无令不得擅离职守。柳阳逆“哼”了一声,点头说:“你去吧。”掉转马头往望山门走,脑子里都是见楚尘年时他说的那句话。想到令兵方才那句“不是商军”,忍不住“啊”了一声,心中霍然开朗。

    自从失去了对青石外围的控制,木旗军的斥候派得少了许多。这些日子商军在大营后面的动作都不能掌握。不过把零零星星的情报汇集起来,总是可以看出商军的小股部队活跃得很,黄洋岭和南暮山上都出现了赤旅的踪迹。商国多山岭,赤旅本来精于山地战,可是两山去城甚远,地势又险恶,藏不住重兵,楚尘年派赤旅上山未免显得有些奇怪。柳阳逆起初的猜测是项庄多疑,后来也想到大概和水源有关。青石六井的名气太响,不管谁打青石都不能不打这个主意。

    对于水源问题,柳阳逆十分放心,就是机会真有那么巧,楚尘年发现了响水潭,他们也还是没有办法对付绘影。等到西关门出现了那么多的人,柳阳逆才想明白,原来赤旅那些斥候未必是找水源去的,那些山民才是他们的目标。平原上没有水源,青石的农人大多住在城边,战事初起的时候不是走了就是退入了青石。黄洋岭倒也罢了,南暮山号称是宛州的桔园,山上的村落实在不少。楚尘年这次用兵掐准了黄黍收割的季节,正是针对粮食而来。困住青石不说,把山上的人都往青石赶,也是增加守城负担的好办法。

    只是,柳阳逆微微一笑,这个办法虽然不错,破解起来也很容易:只要不开城门,山民就成了楚尘年的问题。何况青石现在是是非之地,那些山民用刀子赶着也未必愿意进来。还没走到望山门下,旁边忽然蹿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乌骓的缰绳。乌骓是久经战阵的老马,这一下突然被生人抓住,又惊又怒,连连嘶鸣着后退。柳阳逆脸色一变,手一抖,手中的破月刀已经朝那人的手臂削了下去。

    柳阳逆自认刀法比天明城或许略有不足,跟尹文君相比只怕还要强些,反正尹文君称著的是枪法。这一刀应对突袭,又急又狠,满有志在必得的意思。不料那人反应好快,手腕一翻,一柄冷森森尺把长的短刀贴着破月削了过来,只是才推了半把,那刀上力气就收尽了。中州、宛州几年的仗打下来,柳阳逆所见刀法极多,这样没有章法而又变化极速的短刀倒是头一回见到,心里隐隐约约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见那短刀的主人收手,他也收住了刀势。

    看了一眼这个一身劲装的扶风营斥候,柳阳逆的眉毛扬了起来:“文锦渡么?”文锦渡显然没有想到柳阳逆知道他的名字,愣了一愣。柳阳逆微微一笑:“你来了青石,不错呀!你的刀法很好,要不要……”文锦渡却不理会他,逼近半步,哑声说:“你到底喜不喜欢铃鹿?” 文锦渡问得没头没脑,脸上满是惶急,嘴唇干裂,一条条都是血口子,若是换了别人还以为他是失心疯。可是柳阳逆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心头一沉已经想到来由,一把抓住文锦渡的肩头问:“铃鹿也在那里么?”

    文锦渡用力点头,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大声说:“柳阳逆,铃鹿待你这样好……你要救她。”柳阳逆听他说得凄厉,心下微感奇怪,说:“当然要救,你别着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脸色变了,一颗心冰凉一片,盯着文锦渡的眼睛问:“是不是李城主不让那些人进城?”文锦渡是拾石菇的出身,虽然没有练习过武技,峭壁练出来的身手刀法却十分可观。到青石的时候正好赶上商军南下,他卖了大角直奔募野兵的地方,稍显身手,不过三日就进了扶风营。

    青石城不大,又都在军中,文锦渡见到柳阳逆的机会其实很多。只是大军压境,青石军民都在生死线上,就算文锦渡这样不谙世事的人也知道眼下不是问铃鹿之事的好时机。虽然军中有令不得散布赤旅上山的流言,可这消息却“撞”到了文锦渡头上。天明城没有闲着,木旗的骑兵不好用,就把扶风营身手利落的本地人一批一批放出去做斥候。文锦渡是黄洋岭上的人,正好被派上这样一件差事。他出城不久就看见商军一批一批押着山民下山。他心中挂念铃鹿,一柳躲躲藏藏狂奔到山上坳,但还是去得晚了。

    山上坳狼藉一片,整个村子都空了。领路人的小屋也不例外。文锦渡呆了半晌,想起那些山民,便折回去跟了他们一路。到了青石,西关门外就是商军大营驻地,山民们就像牲口一样被圈养着,藏在大营后面。文锦渡在大营外伏了两夜,奈何商军守备森严,他根本混不进去,只是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昨夜山民被驱赶着往西关门前走,上万乱哄哄的人影里面,文锦渡终于恍惚瞥见了一角红裙。

    黎明时分,文锦渡攀上城墙回到青石,急匆匆地只想去找刘瑾瑜,却看见西关门城头已经忙成了一片。来来去去的令兵一道一道地发布命令,李捕毅的弓箭手和扶风营的床弩都往西关门赶。他抓了一个扶风营的弟兄打听消息,那家伙却只知道上面说有恶仗要打。商军的用意,以文锦渡的脑袋是想不明白的。西关门守军的调度,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由。可是,再糊涂的人也能看出来,西关门完全是大战前的气氛,一旦仗打起来,那些夹在青石和商军中间的山民只有死柳一条。文锦渡越想越怕,几乎吓得哭出来,总算绞尽脑汁想起了柳阳逆。

    他知道柳阳逆是木旗军的重要人物,便把心底的一线生机都放在了他身上。“只要他能救出铃鹿来,我便从此躲得远远的,再也不看他们一眼。”文锦渡想。李捕毅自然不肯放那些山民进来,柳阳逆心里明白得很。若是他坐在李捕毅的位置上,只怕也是一样的决定。兹事体大,牵涉远不是放这些山民进城逃生那么简单。纵然是算无遗策的柳阳逆,急切间也拿不出好办法来。他握着刀柄的手抓了放,放了抓,想到山民夹在两柳大军中间的惨状,背上凉凉的一片冷汗。

    文锦渡见他犹疑,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冷了下来,后退几步往地上啐了一口,笑道:“可惜铃鹿一片真心。”转身大步离去。没有得两步,忽然觉得胸中气闷,咳了一下,嘴里咸咸的都是血腥味道。他吐掉满口的鲜血,心里想,要是能陪着铃鹿一起死了,那倒也不错。这一想,脚步竟然轻快了许多。看看他的样子,柳阳逆也知道了文锦渡的念头,脸上不由一寒:他也是堂堂木旗军左柳游击的副统领,怎么可能连一个女孩子都救不出来,那可真是不如一个扶风营的新兵了。

    “站住。”柳阳逆喊。文锦渡扭过头来,一点表情也没有。“你不要回扶风营了,就留在望山门吧。”柳阳逆道,“我跟刘瑾瑜打个招呼。要救铃鹿,也不是你一条命就能换来的。”他咬咬牙,“我还真不信我们救不出铃鹿来,就在今夜。”对于柳阳逆的承诺,文锦渡并不真的存着指望,他点点头说:“那便好。”扭转身又往回走,显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打算。

    乌骓马被勒住了嚼子,四只马蹄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来回踏得火星乱溅。柳阳逆看着那个倔强的少年人一步一步消失在街角,心中不知道是妒忌还是什么,竟然有些空空落落。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令兵才给望山门带来口头简报,只有一句话:“着柳阳逆移交望山门防卫于范西文。”也没有交代移交防务后的派置。柳阳逆和范西文交换了一眼不安的视线,明白是上面出了问题。一起在望山门呆了那么多日子,两个人其实也没有多少可以交接的。范西文把柳阳逆送到城下,张口问他:“去哪里?”柳阳逆把长枪在马鞍边挂好,一身重装,明显是要出战的装扮,苦笑道:“你说去哪里?”

    范西文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不过是些山民,倒弄得我们自己乱了阵脚……柳兄,您是仔细的人,见了天将军和李城主当善言之。现在这个时候,乱不起啊!”柳阳逆也不回答,心想:“你要知道我夜里去闯山民的营地岂不是更乱?”西关门上聚集了木旗军几乎所有的高阶将领,倒没有让人看了心慌的大队游击。城外隐隐约约有人号哭,数量还不少。看来是山民试图进城,和守军起了些冲突,柳阳逆的心多少定了些。以天明城的性格,这个当口和李捕毅冲突的可能性实在太小。收拢诸将的意思大半是要给李捕毅一个交待。他张望了一下,看见刘灵石正扶着女墙用力往外看,过去拍了他一下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灵石拿手指一指城外:“你自己看。”柳阳逆看了眼,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护城河里浮满了死尸,大概有一百来具,身上遍插雕翎。那些山民现在都远远地躲在城外三五里的地方,呜咽不断,听起来十分凄惨。他原来也想到会有山民急于进城,城头的守军也必然驱赶。西关门的守将是扶风营统领房听元,听说是个厉害的角色,不想下手如此狠辣。木旗军在西关门派驻的副将是神箭刘京,这时候正五花大绑地单膝跪在地上,身边两名扶风营的长刀手眼睛血红,一脸的凶神恶煞。看到这里柳阳逆已经明白了大半,悄声对刘灵石说:“是不是刘神箭又对那些山民心软了。”

    刘灵石吐吐舌头道:“难怪人家都说你一肚子主意,这样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刘京他岂止心软,他动手把房听元的两个亲卫都给废啦!”柳阳逆脸色一沉。木旗军与扶风营的关系本来微妙,这个时候出这种事情可是再糟糕不过。他眺望了一眼远处的山民,想到铃鹿也在他们中间,心头一阵阵地起火。诸将在囤兵洞里落座,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天明城和李捕毅。扶风营也是野兵,却比李捕毅的私兵还要亲信。这官司最后要落在木旗军和青石城主的身上。

    李捕毅站起身来,走到刘京身边给他松绑,刘京鼻中轻哼了一声,竟是毫不领情。李捕毅也不在意,对诸将拱一拱手说:“今天这桩事情责任不在房将军和刘将军,在我和天帅。刘将军,绑你到现在你也多担待,临阵不遵将令……”刘京大声道:“不错,不遵将令杀头也是应该的。可是他……”。天明城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刘京,一桩事只论一桩事。房将军虽然过激,也是他权责范围内的事情,不可混为一谈。李城主说得对,今天这个事情主要还是我们犹豫不决,发出的命令含糊不清。”

    柳阳逆听得暗暗心焦,本来对待山民的关键在于“放”还是“防”,两个字差别悬殊。总体上看,应该是没有太大机会放他们进来。可是在上头明确之前,各门守将还有些空间可以机动,要是天明城把话说清楚了,对于他营救铃鹿也是大大不利。李捕毅叹了一口气:“南暮山、黄洋岭都是青石治下,这些山民说是青石的也没错。城下枉死的这百余条人命,我作为青石城主,难辞其咎……”说到这里,眼中微微泪光闪动,面上沉痛之极。可是接下来话峰一转,“可若是因为这一万山民失陷了青石,城中十万生民的性命又该由谁担待?

    宛州数百万人的命运又该由谁担待?李捕毅不敢以一念之仁置千万性命于不顾。这个责任,在座诸位只怕也没人挑得起来。”人人都知道楚尘年用兵不循常理。可是把战场外的山民都圈过来,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出格。木旗军一向不承认楚尘年是圣堂的首领,就因为他太不吝于牺牲他人的性命和尊严。可是如今,楚尘年把木旗军也逼到这样一个两难的境地,各人心头交战,仓促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刘京梗着脖子说:“起码放些老弱病残进来,一人少吃一口饭也养得起。你们说,少这一口饭难道就饿死了么?”柳阳逆摇摇头,这个刘京虽然神箭无双,性子却总还是天真单纯,只想到了这几天的吃饭问题。当然,首先就是粮食,青石围城,天明城固然没有能力正面对抗楚尘年,商军铁骑想要冲破城墙也难得很。双方都清楚得很,这一仗,主要是看谁耗得住。李捕毅总算准备充分,天明城也安排得细致。即便如此,是否能扛到商军的补给出现问题也还是未定之数。忽然增加这一万多张嘴,青石的粮食就更加捉襟见肘。楚尘年当时笑对食盒,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就算没有粮食的问题,也没人敢担保这一万多人都是山民。只要放进了百十个商军的探子,青石的城墙再怎么坚固,城防也是岌岌可危。为了肃清奸细,李捕毅的功夫从初夏就开始做了。真要放人进来,不是前功尽弃?最后一条,西关门的大营里起码有五千骑兵,铁浮屠也部署在这里。面对如此强敌,西关门若是一开,关不关得住就难说得很。然而话说回来,“放”还是“防”才是最关键的决定,定了下来才可以根据这三项一一图之。

    果然,李捕毅苦笑了一下,问天明城:“李帅,您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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